15
去纽约的各种手续,在小璇的敦促下,进行地还挺顺利。
初夏来临,晚风轻盈。小璇再次不请自来,成弋蝶打开大门,她闯进来横冲直撞,手里捧着一大束洁白的栀子花,香气浓厚馥郁。她把花束放在餐桌上,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,紧挨在流星郑铭的身边。成弋蝶看到流星郑铭的眉头皱了一下,她不禁微微笑了。
小璇撅起嘴巴说,“姐,你一个人在家,还挺开心的呀,笑什么呀?”
成弋蝶看到流星郑铭朝她挤了挤眼睛,又不禁微微笑了。她说:“一个人在家就不许高兴了呀。”
“允许允许!”小璇说,“我说姐,你前几个月吧,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紧张兮兮愁眉苦脸的,这段时间呢,心情好了很多,坦白从宽,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呀?”
“没有,”成弋蝶一边给小璇倒水,一边说,“只是……有朋友陪着说说话,确实挺好的。”她说完,看了小璇旁边的流星郑铭一眼。流星郑铭低下头去,露出了淡淡的笑容。
自从小流星的映射出现在成弋蝶的家中之后,成弋蝶感觉自己不再孤单。虽然她知道这不是郑铭,小流星也无法触及,他只是有些时候就像空气一样陪伴在她的身边,但是她也非常满足了。尤其是下班以后,她回到家中,在心中呼喊,大部分情况下,流星郑铭就会像传说中的田螺姑娘一样,微笑着出现。他们会说很长时间的话。交谈的时候,成弋蝶就坐在他的身边,托着腮盯着他看。她心里明白这只是一个映射,一个幻象,但是,她还是会贪恋看他的脸,看他说话的样子,听他讲述的声音。他的表情,他语气中的怜悯,他踱步的姿势。流星郑铭也有七情六欲,成弋蝶始终没有搞清楚他这次返回的目的,只知道他在探寻一件事情,而探寻的过程中不甚顺利,所以他有时候也会焦虑不安,如果取得了一点突破呢,也会高兴得手舞足蹈。成弋蝶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。这是小流星在这个套叠空间的映射,他的振频就跟郑铭一样。所以,这就是郑铭的喜怒哀乐。他大笑的时候是这样的呀,他也会沮丧呀,他若有所思的时候,会微微张开嘴巴,直视一件东西,很久很久。有时候,成弋蝶会想,如果流星郑铭始终不能完成他回来的使命,那么会不会就这样一直这样静静相伴,直至时光永远,对她而言,也是一种相当不错的方式。
小璇今天拿到了旅行社的所有单据,迫不及待地赶过来跟成弋蝶商量赴美的一些细节。听着她叽叽咕咕说着各种手续,成弋蝶感觉仿佛恍若隔世。这些天来,她除了上班,就是赶回家,跟流星郑铭相伴说话。各种休闲和娱乐都离她远去,而她的心中充满了平和。而再隔开两周就要去纽约了。大洋彼岸的繁华都市,郑铭所在的地方,也应该是夏天了吧。
好不容易把兴奋的小璇劝走,成弋蝶拿出一只白瓷花盆,注满清水,把那一大束栀子花插好。她静静地躺在床上,明亮的月光和穿堂入户的夜风,在房间里暗自流动。栀子花太香了,那样浓烈芬芳。今晚流星郑铭还没有走,他坐在床头,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跟成弋蝶闲聊着。
“真不知道去纽约对不对。”成弋蝶说。
“世间万物均有规律,既然都已经安排好了,你就跟小璇一起去就是了。”流星郑铭说。不知为何,成弋蝶感觉他说话的语气有些许惆怅。
“小流星,”成弋蝶说,“如果,如果真的碰到郑铭,我该怎么办?”
“随心。”流星郑铭回答。
“怎么随心?”
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”
“什么?”成弋蝶问道,“没听明白。”
“嗯,”流星郑铭说,“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。”
成弋蝶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,赤脚走到流星郑铭的身边,说,“你是在念佛经吗?“
“是,《金刚经》”。
“什么是过去心,现在心,未来心,跟我解释一下吧。”
“弋蝶,”流星郑铭盯着她的眼睛,说,“还是那句话,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固有规律,有些事情不必过于纠结。该发生的总归会发生。你来到这个世界,最后离去的时候,唯一能够属于自己的,只有你自己亲身经历的回忆而已。”
“这些,你都讲过很多遍了,流星,”成弋蝶说,“你有些事总是不肯告诉我,譬如,你好不容易借力打力离开了,为什么这么快又回来了?还有,既然我们这个套叠空间有些人的共振频率如此协调,却无法相互亲近?”
“弋蝶,已经很晚了,你睡吧。”每当问到这样的问题时,流星郑铭都不会回答她。成弋蝶缓缓在床沿坐下,流星郑铭跟往常一样,在倏忽之间,悄然不见。这个清秀端庄的男子,陪伴着她,跟她说话,告诉她那么多,却只是一个映射,会在瞬间出现,也会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就像空气一样,陪伴着她。成弋蝶真的觉得他就是空气,无法触及,却每时每刻都无法远离。她的内心升腾起一丝惘然,忽然之间,她想起来一个问题。成弋蝶猛地仰面倒在床上,在脑海里使劲想着,“流星,小流星,我跟小璇马上就要去纽约了,你会跟我们一起过去吗?我到了纽约,你还会陪伴我吗?”
她等了很久很久,流星郑铭却没有出现。
第二天也没有出现。第三天也没有出现。
直至成弋蝶和小璇抵达浦东国际机场,连续两周时间内,流星郑铭再没有在她家出现过。无论成弋蝶怎样在脑海里集中意念呼唤他,无论她在家里大发脾气高声呼喊他,流星郑铭就仿佛被蒸发了一样,杳无踪迹。在出发的凌晨,成弋蝶早早醒来。夏天的曙光,已有一丝丝透过窗帘,房间里微弱流动的光线。她醒来之后无比清醒,脑海中不由自主回忆自己的往事,在无意中痴心爱上的医生,还有那个超乎寻常思维的映射这些日子的陪伴。现在,这些都逐渐无声呼啸着渐行渐远,只剩下她一个人,躺在黎明前的黑暗中。
浦东机场人流穿梭,红男绿女,笑声喧哗。她们很快就登机了。
飞机平稳地滑向广袤的蓝天。小璇怎么肯安分,马上开始看电影,而且看的是那么幼稚的动画片《马达加斯加》。这也好。成弋蝶盖上薄薄的绒布毯子,戴上眼罩,希望自己能睡一会儿。机舱的灯都熄灭了。周围十分安静。她们正身处一万米以上的高空。万一飞机失事,仅仅是寒冷和低压就足以让人命归黄泉。成弋蝶忽然意识到,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。她觉得自己应该积极一点,她已经是大人了,带着妹妹前往另一个国家的繁华都市,而妹妹这样热切地希望能见到杨光,那个她喜欢的男孩。杨光。真的脑海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。一个从前可能喜欢过她的男生,不太喜欢说话,做事很认真的样子。再过十个小时,她又会见到那个男生。小璇真是太兴奋了,说杨光居然主动要求去机场接她们,也就是说,小璇一踏上美国的土地,她心里向往的男孩,就会在机场出口处看到他。这会儿小璇已经看完了电影,正敷着面膜呢。她说机舱的空气太干了,得保养保养,否则一下飞机给杨光看到她花容失色可不得了。成弋蝶也懒得跟她理论,把自己的眼罩拉拉严实,过了一会儿,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16
如同事先约定好的那样,杨光顺利地在Newark机场接到了她们。他还是那个样子,瘦瘦的,不过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比从前自信很多,也比以前爱说话了,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一副镇静平淡的样子。小璇看到他,活泼的性格立即释放无余。
路况非常顺利,但也用了整整四个小时,杨光才驱车带领她们到达了小镇Rockville。这是纽约东部的典型小镇,整洁、美丽、安逸,宽敞的街道,各种便利的生活设施,大片大片的绿化。杨光的朋友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网络工程师,正好前两个月前被派遣往上海管理一个项目,大概半年之后才能回来。他想趁机带着全家回国,让孩子回上海居住半年,能好好补习补习中文。因为是新购置的房子,而且半年时间也比较尴尬,舍不得出租,就请杨光代为照管。这是一幢相当舒适的房屋,坐落在草坪宜人的小山坡上,两层楼,一楼是客厅、主卧、起居室和餐厅、厨房。还有个半地下室,半地下室也有个卧室,朝北的窗户正对着山坡的小树林和一条小溪,杨光自己就住在地下室,地下室的卧室很大,还有一张沙发床,他说明天还有个好朋友也会来住一晚,正好人多些,大家热闹热闹。他让小璇和成弋蝶把行李拿到二楼的卧室,小璇和成弋蝶分别住客房和儿童房。
小璇和成弋蝶简单收拾梳洗了一下,走下楼去,杨光已经在餐桌上摆开了,有熬好的稀饭,碧绿的青菜,肉松,小馒头,居然还有咸鸭蛋!杨光一边忙活,一边说,“长途飞机太累了,吃点清淡的,再好好休息休息,早点倒好时差就能早点去玩了!”
一顿饭因为小璇的不停提问、商讨游玩地点和嘻嘻哈哈吃了整整一个半小时。然后,成弋蝶主动包揽了洗碗,她想,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,小璇要相貌有相貌,要性格有性格,家庭条件也明摆在这里,从中学到现在,喜欢她的男孩子可真不算少,可她呢,居然就死心塌地喜欢上这个貌不惊人的搞生物的男孩,这,大概也是因为他们的频率天生就能发生共振吧。
等成弋蝶把餐桌收拾干净,原本被小璇拽到户外的杨光又回来了,他说,“别忙乎了,垃圾倒干净,碗碟放到洗碗机里面去洗,现在六点半,我们一起去小树林逛逛,你得适应这里的时间了,否则时差倒不过来,会很难受的。”说完,他手脚麻利地跟成弋蝶一起很快就收拾完毕。三个人结伴,沿着小山坡往下一边闲聊一边往山坡下走去。因为美国东部夏令时的缘故,虽然快七点了,但是夕阳的光芒还是非常明亮。三个人走了二十分钟,接近小山谷的河流时,随意在草地上坐了下来。河流不宽,也不深,水流异常清澈,宛转的水面波光粼粼。四周静寂,除了他们,再没有其他路人,成弋蝶嗅着草木的天然清香,看着天边燃烧的晚霞光彩夺目,不由感概了一声:“世外桃源,大概也就是这样吧!”
“是呀是呀!”小璇欢呼起来,“这么漂亮,我得多拍些照片,发朋友圈!”
小璇拿出手机拍了又拍。杨光走到成弋蝶的身边,说:“你要不要拍张照片?”
成弋蝶心里一动,如此美丽的景色,可是,她拍了给谁看呢?也发朋友圈吗?他,还在她的朋友圈,他会不会看到并留意,她也到了美国、到了纽约?如果他看到了,会怎么想呢?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,他的心里有她吗?还是,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单相思?而且,他已经拒绝了,她已经跟他告别。“不。”她微笑着回绝说,“这样美丽的风景,记在心里就可以了,我们还要待三周呢,有的是拍照片的机会。”
“嗯,”杨光回应道,“是,这里几乎每个地方的景色都非常美,都像花园一样。”说罢他举起自己的手机,对着成弋蝶的身旁和身后仿佛随意拍摄了几张照片,就被小璇喊过去了。
夜色渐浓,三人打道回府,在幽暗的溪水边,又被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吸引住驻足。水流潺潺,各种纤细的和厚重的树叶在夜色中微微摇摆,一大丛不知名的橘黄色重叠花朵临溪照水,即便在萤火虫微弱的光芒下艳丽的色彩也无法言喻。小璇的本事真是太大了,居然追赶着徒手抓住了两只萤火虫,说晚上放在床头,相伴入眠。
等洗漱完毕上床,成弋蝶看看时间,是晚上十点半,虽然因为时差的缘故,精神上还是有些亢奋,但连续的活动毕竟非常疲劳,她躺在床上,过了不一会儿,就进入了梦乡,但却睡的不踏实,恍恍惚惚之间,郑铭模糊的脸逐渐浮现,仿佛在高高的天空看着她,等她想看清楚时,那张脸渐行渐远,化作变换的云彩,不再能够清晰辨认。她内心焦虑,想追赶去过去,却忽然听到另一把女声在呼唤:郑铭!郑铭!她陡然一惊,只能黯然地停驻脚步。
第二天,杨光带她们先去最近的一个大shoppingmall兜了一圈,小璇和成弋蝶分别购置了一些衣服和杂物。回到住处,小璇大呼小叫着非要再去昨天的小山谷转转,硬说昨天太晚了照片没有拍够。可成弋蝶确实觉得累了,请杨光陪小璇过去一会儿。她稍事休息休息,给大家准备个简单点的晚餐。
洗菜,把炖锅点上火之后,成弋蝶忽然发现擦手的纸巾没有了。她步入地下室,去那里的储藏室去拿擦手纸巾。下面杨光的卧室门开着,她不经意间眼角一瞥,忽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。那个紫红色的沙发床放在杨光卧室靠近门口的地方,这会儿,上面正躺着一个人酣睡不已。那人的姿势和面庞,就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,成弋蝶也不会搞错,那不是流星郑铭,还能是谁!她赶紧上前几步又端详了一下,肯定没错,这个该死的小流星,莫名其妙消失了这么些天,问他是否会跟着到美国来,就是不肯回答,现在呢,又这样仿佛烂醉如泥地躺在杨光房间的沙发床上。成弋蝶当即想大声叫醒他,忽然又改变了主意,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储藏室,拿了一卷擦手纸巾,然后跑进杨光的房间,抡起纸巾就往流星郑铭的脑袋上砸了过去。虽说流星郑铭只是个映射,但是也得发泄发泄心中的愤懑,给他一点颜色看看!
按照往常,成弋蝶抡过去的擦手纸巾碰到小流星应该没有任何障碍,但流星郑铭会感知到她的不满和怒气。可是,这次,随着纸巾筒砸过去,那个躺着的人哎呦一声叫喊,摸着脑袋坐了起来!成弋蝶一下子懵了,她连忙缩回手臂,张开嘴巴呆呆的看着,咦,难道小流星进一步演变了吗,不但可以惟妙惟肖地在这个空间映射,而且还有了实体的感觉?
她刚想先下手为强,质问小流星,那个坐起来的人眼光扫到她,也是惊愕不已,他停住了抚摸自己脑袋的手,轻声试探地问:“弋蝶?是你吗?真的是你吗?”
“你……”成弋蝶狐疑地问出声来,“你不是小流星?”
“小流星?什么是小流星?弋蝶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看着他的眼神,耳畔是他的发问,成弋蝶的内心轰然崩塌。这,居然是郑铭!他怎么会在这里?她绕着地球飞了半圈,来到纽约这个超级大都市,原本没有指望能碰到他,茫茫人海,千万人口混杂,要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,不啻于大海捞针。可是,居然就在她到达美国的第二天,郑铭就躺在她居住的房子里,还被她用纸巾筒给狠狠地抡了一下!天啊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!
“是郑铭吗?”成弋蝶怯怯地问。
郑铭苦笑了一下,不置可否,“原来,你已经把我忘了。”
“不是不是!”成弋蝶的脑筋飞快旋转,想究竟该如何解释,如果跟他说小流星映射成为他的模样,一直在陪伴着她,会不会让他以为她精神上发生了问题。
正在纠结时,楼梯上走下来杨光和小璇。小璇这次带了个广口的玻璃瓶出去,抓了很多只萤火虫回来,听到地下室的声音,赶紧奔下来炫耀,杨光跟在她身后,正好看到成弋蝶和郑铭的对峙,他急忙跑上前来,说,“我都还没介绍呢,这是郑铭,也是从上海来的,医院的医生;这是成弋蝶,郑铭,就是我说的上海的两个朋友,过来旅游,顺便在这里借宿几天。”
这时,郑铭已经恢复了常态,他站了起来,拍着杨光的肩膀说,“奥,我下午过来,看到房子里没人,昨晚做实验实在太累了,我就直接躺了下来,都没跟你打招呼。”
杨光又接着介绍说,“郑医生现在纽约哥伦比医院做访问学者,是心脏科的专家。我们因为课题合作的原因一见如故,郑医生休息日也会在这里住住,我们平时都很忙,在这里碰面也能商讨一些学术上的问题。而且——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也实在是太冷清了。”
小璇在旁边欢呼了起来,“太好了!”然后又狐疑地围绕着郑铭转了一圈,说,“你不就是撞了我姐车子的那个人嘛?这也太巧了吧,没事没事!不打不相识!我们大人不计小人过!多一个人玩,更好!姐,我们一起去做饭吧,边吃边聊!”听了小璇的话,郑铭只能边摇头边苦笑不已。
四个人分头清洗煎炒,不一会儿功夫,餐桌就摆满了各式碗碟,又打开了一瓶今天购置的红酒,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干杯。郑铭和成弋蝶四目对视,脸色都恢复了平静,以至于小璇和杨光都没有发现他们早就相识。
又是一天结束了。他们收拾完餐厅,分别上楼下地下室。
关上房门,成弋蝶背靠墙壁呆呆地站立,心乱如麻。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,这么大的美国,这么大的纽约,她居然这么巧地跟他狭路相逢无处躲藏。在吃晚饭的时候,她用目光追随着他的笑容,他说话的样子,他的一举一动,他的习惯,那样熟悉,跟小流星一模一样。但这不是流星郑铭,他是血肉之躯,是她内心渴慕的那个男人,就在她咫手可及的地方。他看她的眼神平静如水,那么,他真的已经跟她告别了。她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病人而已。而她,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培育的自制,居然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全部瘫痪崩溃,一败涂地。她发现自己还是那样迷恋他,在他的身边会不由自主沉溺,神志恍惚,无法自拔。
这究竟是怎么了,她该如何是好?她在整个晚餐期间都在内心挣扎着控制自己,千万不能失态。可是内心澎湃的汹涌,几乎要让她窒息。
一个多么煎熬的夜晚,再加上时差的缘故,成弋蝶几乎一夜无眠。第二天起床,看着镜子里略微浮肿的眼睛和隐约的眼袋,成弋蝶几乎都不敢下楼去面对郑铭。她把毛巾用冷水浸湿,稍微拧干后重新躺在床上,把冷毛巾敷在眼睛上面。等待时间。就在这时,她的脑海里闪现出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。
小流星。流星郑铭来了,他在跟她说话:“你又碰到那个医生了。”成弋蝶伸手掀开毛巾,睁眼一看,流星郑铭正站在她的床头踱步。
成弋蝶忍不住发问:“哎,你这些天干嘛去了?我呼唤你,怎么总是没有回音?”
流星郑铭眉头微微皱着,说:“我去办我的事情去了,好像找到了一点线索,但是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。”
成弋蝶接着发问:“是,我又遇到郑铭了,那么巧,你说,我该怎么办?”
这回流星郑铭笑了一下,“不是跟你讲了,一切随心即可。”大概是察觉到成弋蝶犹豫和痛苦的表情,流星郑铭又说:“你不妨这样理解,你们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复杂的矩阵,不同事物的振动,是有序穿插排列的。弋蝶,你不要过于难受,你要相信,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无法解决的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成弋蝶欲言又止,“我一看到他,就会慌张不已,你看,睡眠被影响到这种程度,会半夜早早醒来,昨天干脆就是根本睡不着!流星,你告诉我,究竟该怎么办?我知道我是不对的,我不可能跟他有结果,但是就是无法控制,一看到他,我的心智会在瞬间沦丧。流星,你这么有力量有智慧,你说,这种煎熬的过程总该有个头吧,这究竟会持续多久?”
流星郑铭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眸,他伸手抚摸成弋蝶的脸庞,虽然她没有任何感觉。流星郑铭说:“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。”成弋蝶一下子恼了,她推开流星郑铭的手,虽然也明白自己只是在推动空气而已。她对着流星郑铭说:“你讲话能不能讲的明白点,别这个心那个心的,行不行?为什么我跑到纽约来,这么快就会跟他相遇,这究竟是为什么呀?”
流星郑铭说:“非常简单啊,你们的共振频率相仿,自然很容易相互吸引。”
就在这时,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小璇门也不敲就直接闯入了她的房间。流星郑铭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17
小璇一把扯开成弋蝶脸上敷着的毛巾,嘴里连声说着:“不行了,出事了!姐,你还不赶紧下去看看,他们两个吵起来了!”
成弋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她坐起身来说,“出什么事了?谁吵起来了?”
“杨光和郑医生呀!”小璇看到成弋蝶依然没有动身的样子,语速更加快了,“我一早上被鸟叫声吵醒,再也睡不着,就下楼去吃早餐,听到地下室他们两个好像在争论什么,语气非常激烈。我忍不住好奇心,下去一看,他们两个真的在吵架,吵得好凶好凶,谁也不让谁,我看简直都要打起来了,姐,你还不赶紧下去劝劝!”
成弋蝶听了,心中一凛。杨光给她留的印象,原本就是一个沉默的男生,而郑铭,郑铭是多么稳重淡定的人,郑铭怎么可能跟人吵起来呢?即便他要飞赴美国,她在诊室跟他言论恳求的时候,他最多也只是定一下神,深吸一口气,抿紧嘴唇。他做了这么多年医生,经历了那么多历练,成弋蝶实在无法想象,究竟还会有什么能让他跟别人争吵。
想到这里,她的心也砰砰跳了起来,不由分说攥住小璇的手,两个人连忙下楼梯来到地下室。
小璇没有说错,那两个男人,平素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两个人,现在面红耳赤,互相对峙。她们进入杨光房间的时候,郑铭正准备把手中的一个玻璃器皿砸到地上去,而杨光正扯着他的臂膀,在抢夺那个玻璃器皿。小璇见事不妙,赶紧冲到两个人当中,不由分说把那个玻璃器皿给夺了下来。两个情绪激动的男人像斗鸡一样,但对小璇都无可奈何。他们看到小璇和成弋蝶,神色慢慢收敛起来,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尴尬和抱歉的表情。
小璇好奇地偏着脑袋,把那个玻璃器皿拿过来给成弋蝶看。
这是一个普通的细胞培养皿。成弋蝶因为先前好几个试剂盒的项目,她对分子细胞生物学现在也有了一点初步的了解。这是一个常见的直径六公分的玻璃培养皿,扁扁的圆形,握在手里沉甸甸的,里面三分之一是一种半透明的物质。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细胞培养皿,没有任何特殊之处。
成弋蝶迅速想了一想,她佯装咳嗽了一声,拖着小璇在那个紫红色的沙发上坐了下来,脸上浮现出浅浅的微笑,她的目光在两个男人的脸上扫视了几个回合,开口说:“这个培养皿养殖的是什么细胞呀,这么金贵,值得你们两个博士争来抢去的。”
还是郑铭恢复地比较快,他说:“弋…….成小姐,这是我跟杨光课题合作的一个内容,其实也没什么,就是刚才两个人意见不一致,讨论着讨论着就激动起来了,学术研究么,崇尚自由,打扰你们二位了!”
杨光也平静了下来,他也笑着说,“我跟郑铭是不打不相识,我俩就是在纽约大学的一次学术研讨会上发生争论才认识的,然后一见如故,共同合作做实验。这次的实验结果非常奇怪,我们俩已经重复过好几次实验过程,却依然没有得出结论,这不,一早上又为了这个争起来了!”
小璇看到原来没什么大事,开心地拍手说,“我说嘛,一大清早的,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。不过,能跟我讲讲这个小玻璃盒子有什么奇怪的吗?”
听到小璇的发问,成弋蝶也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两个男人。杨光下意识看了看郑铭,郑铭示意还是他来回答。杨光清了清嗓音,说:“我是搞神经递质研究的。神经递质是在神经元细胞内合成的特定化学物质,在神经元与神经元之间充当信使的作用,能够通过增高或者降低神经的兴奋性,从而完成信息传递功能。这个,前面与你们公司合作研发诊断心力衰竭的试剂盒的过程中,相信二位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。”听了杨光的介绍,成弋蝶轻轻颔首,小璇看了看她,也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。
杨光继续说道:“任何疾病的发生发展,都少不了神经递质的身影。事实上,对于神经递质的研究,早已进入到对疾病的诊疗过程中去了。譬如,对于心力衰竭的病人,早就验证了他们的中枢兴奋性神经递质增多,抑制性神经递质减少,神经递质平衡失调,从而使得交感神经过于兴奋,因而促进心力衰竭不断恶化。因此,怎样从神经递质角度出发,研究心脏病的发生发展,是一个重要的研究思路,我跟郑铭,都比较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zhuanjiz.com/gbms/6824.html